(2008-07-06)
● 李慧玲
去参加世界报业大会时,其实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培养年轻读者的问题。年轻人读不读报关乎世界许多报章机构的未来,因此受到关注。我去听几场报告,看似与早报的未来息息相关,但也不完全因为早报的关系。报章阅读与学生关心身边发生的事情、学生的视野、思考能力都有关,而在岛国,因为特殊的语文教育语境、华文报选择有限的情况下,阅读报章兴趣和能力,不能狭隘的从报纸公司商业利益的角度来考虑,而是与学生的华文掌握能力,以及华文报能带他们去到的世界是分不开的。
但也因为岛国独特的环境,听学者谈年轻人普遍阅读的现象和报章负责人如何吸引他们的方式,能够从中获得一些启发和灵感,却不能照搬全抄。
波兰一份主要报纸的特别项目主编在介绍他的报纸如何受到年轻人认同时提醒,青少年其实最不喜欢人家专门办一份给他们看的报纸,他们的阅读兴趣其实跟成年读者未必有很大差别,关键是报纸本身有没有让他们认同的课题、吸引他们参与的地方。他举了该报的例子,波兰政府两年前要让一条高速公路穿过树林,危及当地美丽的Rospuda河。报纸没特别针对什么年龄的读者,但深入报道后,引起环保意识强烈的青少年的关心。它最终成为一次社会运动的主要倡导者,接到上万份请愿信和电邮。欧盟最后介入阻止波兰政府在破坏环境的情况下兴建这条高速公路。而这份报纸在青少年读者当中建立了鲜明的形象,获得认同。
波兰的社会生态不同于岛国,这样的做法不符合岛国媒体与政府之间关系的原则,但是这位编辑的报告中提到青少年不喜欢被当作孩子,用一种由上对下、年长对年幼的语气看待,却是个越来越难以回避的现实。这当中有青少年和其他年龄层的人一样,希望获得尊重有关。另一点,是随着时代改变,他们需要参与,而不只是被动地等着权威告知任何信息。
作为岛国唯一的主流华文日报,早报“身兼数职”, 在读者群日渐老去、替代读者来不及出现的市场里,要以纯粹市场操作的方式经营,符合读者口味;与此同时,早报又有不可推诿的政治与社会责任,需要维护严肃与高端形象,强调不能随波逐流、完全迎合市场趣味。这样的情况下要把这个时代的青少年吸引住,确实比较尴尬。
何况还有另一重困难,那就是已经为人熟知的语文的障碍问题。当学生的主要阅读和书写语文是英文,并且与华文之间出现严重的隔阂时,不要说市面上还有其他媒体选择,即便没有,拥有早晨在家门口捡拾起早报的习惯已近乎不可能。虽然早报旗下的学生报这些年努力不懈,但是学生报是周报,而且从青少年读者的角度看,它们与早报之间是脱离的。经过了语文政策的调整,尽管华文比过去华英校完全分化的情况来得普及,但吊诡的是,有翻看岛国唯一华文日报经验的青少年反而越来越少。到最后,会不会发展成青少年得问“啊?什么是早报”的现象?
早报和岛国学生的华文学习之间存在共生关系,特别是现在因为外在因素,使到学习动力加强,也更加迫切,一些有利的因素其实可以善加借助。流行文化固然是最便利的切入点,但是整个社会的媒体不应该都过分积极鼓励青少年把华文界定为属于看歌星明星内容的语文。纯粹从功利角度去说,这样的层次也不够他们将来与中国打交道。青少年对周遭事物的兴趣不容低估,而岛国的教育正在培养青少年的思辨能力,他们的世界越来越宽广,如果华文报能够自我提升、增加可读性和适当的调整说话的姿态,其实是给学生展示华文与生活息息相关,与时事并进的机会。
现在早报也进入学校,或者老师也用报章的篇章教学,甚至出考题。学生在学校假期时也安排到报馆访问,但这些零星与游击式的“接触”是不是就等于读报教育,还值得商榷。
读报教育在国外是当作有系统的专业项目来进行和研究,不是报馆卖卖报纸、学校在阅读时间分分报纸给学生就完事。说是“读报教育”(Newspapers In Education),“教育”还是关键。有没有看,怎么看,是需要更细致的功夫去做,也需要专业的知识与态度去进行。
如果华文课程衡量学生华文掌握能力的标准之一,是能不能看懂一份华文日报,那需要做的不是把华文报的层次和趣味无限度往下调,或者以青少年习惯的语码混杂方式吸引他们,而是在办一份好报纸的同时,研究报纸可以如何适当的融入课程,培训教师,并通过他们让学生至少知道一份华文报的基本读法。这些在几次的课程教学改革里,似乎都没有触及,也没有一个系统,只是在担忧中“顺其自然”而已。
我不是因为在报纸里工作,所以这么倡议。青少年日后长成,媒体世界里呈现的形式可能已出现极大的变化,但内容还是最根本的。对我来说,他们可能通过手机看报、赞同这份报纸的立场、观点,也可能严厉批评,就算“我很不喜欢”也不要紧,至少前提是他们看过了,而不是因为看不懂。因为若发展到有一天在中国读者提起联合早报时,岛国的青年人一脸茫然地问“是什么来的”,或者赧然以对,那对岛国是一种损伤。这种损伤,无法量化。
(作者为本报采访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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